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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nnel: 《黄河诗报》诗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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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安静的一些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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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安静的一些诗作者:安静

《在路上》

风声已穿茫茫空城而过

我装满清水和粮食,带上白纸和笔

在路上行走,已经无关国度的兴盛与否了

因为在粗粝的城池,我唯独看见了受苦的人

 

我掏出行囊中的诗集和鲜花

满目含泪的人民听不见我悲鸣的心声

从北到南,我写下满地荒诞的诗歌

路人啊——路人回报我以彻骨的冷漠

 

在路上,请忘记过客的身份

你只是沿途的流浪者,莫要伤怀

在路上,请熬夜,失眠,写长信

在荒凉的土地上写下的诗句,此生不会燎原——

 

路与风景,且行且遗忘

它们很快就死亡,只留下模糊的尸身

流浪者信奉的不再是神与魔

她的悲悯与世界永远无法调和

 

流浪者,在路上

要像苦行的僧人,领略生活的极苦内核

要剔除肉身的肮脏,寻找一些光来代替神

——多年来,神的光,已把这世界彻底地欺瞒

 

 

 

 

 

《黑暗中》

亘古黑暗中,时间空间相继陷落

灵魂抽出肉身,在暗夜中点亮紫色磷火

我于多年前游离出这面容苍旧的躯体

至今落尘满面,创痕满身

 

暗夜中,白色的兽类代替灵魂

款款往这疲倦的肉身而来

今生已经走了太多苍茫的路

从荒原到沙漠,从忧愁到黯然

 

曾镌刻在手掌之中的人生路标

像麦田中的任意一株枯麦

被混淆,被忽略,被风干

在凌乱的城市森林里永久失声

 

暗夜,低沉的哭泣从城市的腹地传出

那是埋葬在城市森林中的青春

诸多年轻的肉体,就着黑暗

想要寻出自己与泥土的区别……

 

只是,在黑暗中的眼睛,看见的黑暗

更黑,也更绝望

 

 

 

 

 

《告白》

至今我仍然热爱光明与黑暗,孤独与温暖

热爱这世上每一次真挚的爱情与分离

热爱祖辈赐予我温热的血液与冷色忧郁

只是,请原谅我对这世界的怀疑

 

这世上,光明的镜面折射不出污浊

生命承担不起世间百般疼痛

希望被当作蒿草烧成一地灰烬

理想被当作笑谈供人无聊消遣

 

呵,我只是冷眼看世界的伶仃人

人生繁欣掩盖住了更厚重的苍凉

这一生只是梦境,醒来一无所有

这信条可以用来祭奠荒凉的青春

 

人类,请原谅我对这世界的怀疑

我只是不愿再假意歌颂

这样的世界,它太明艳,也太凄凉

只适合让人将它看透,再遗忘

 

 

 

《灵魂之碑》

哦,那些黑暗

着黑色汁水的日子

一寸寸地涨高,涨高……

淹没裸足,淹没灵魂的碑面

 

要在暗夜中忍住所有的疼痛

肉身在啃噬灵魂,每一刻都有钻入灵魂的疼

即使点上灯盏,也无从让一切停止

无从照亮灵魂里的黑与暗

 

休再停止在世界的喧闹之处了

喧闹不休的人们,没有耐心直视内心的魂

丢失在世俗生活这片荒滩上的灵魂

不肯回归,任凭北风又起,春风又来

 

灵魂沉潜在暗夜之中了——

伸手写下它们,是对它们最好的告慰

 

 

 

 

《幸存者》

窗外依旧是停靠在夕阳之中的光阴

手中能捧着的也不过是水中的日子

假想这一切瞬间停止——

 

你成为自身的布道者

执拗地写下暗黑色的字,那些荒唐的文字

多年后充当可阅的墓志铭

 

你想起黑夜,月光,滩涂和海洋

在山巅看见尘世的浮华光芒与世间清冷

它们等待着记忆使其复活,长成夕阳下的青花

 

此刻对所有时光的追忆

都在证明,你只是一场自戕的幸存者

在城市与原乡之中淹没了自身,只剩抒情

 

 

 

 

 

《手中玫瑰》

朝北的房间里有一座柠檬色的墙

墙角长出南国湿润的墨绿植被

它带着你沉入城市的密道,看清疾苦

嗅遍风雨,触到荒凉与悲伤

 

 

旺盛的南国植物,永生永长

以永存的姿态面对世界温情与冷遇

它说,世间的生灵有透明哀伤

它说,孤独的万灵有漆黑双眼

 

 

此刻,夏季夜色中,冷艳花朵绽放

如灯盏照耀黑夜中的阴暗之所

而墙壁上攀援而上的植物,像极了一些人

你苦笑,终究忍不住对这人间的嘲讽和揶揄

 

 

而冬季的风很快就要来了。你可知道

它能让一切以凋零之姿面对尘世洪荒

那些以荒诞的语调盲目抒情的人类

终有一日,走上一条复杂无终的路

 

 

丢了手中玫瑰

丢了额前魂灵

 

 

 

 

《复活》

这个世纪又有许多女人苍老了

她们双手遮面在昏黄的灯光下哭泣

手背上的青色血管如同北方土地上的河流

沉潜进黄土,血液的流向万年不变

 

我在冬季来临时走向苍旧的老年

这一年与众生的聚散凑够了我这一生所有的分离

所以我在岁末写给母亲的信又凉又轻:

我已经老了,肉身该被适度埋葬。

 

我已经忘记如何与人相爱,爱情已死

多余的情感该去流浪还是死亡

或者留着等待这个冬季过去

等待第十一个诗人复活

 

唉,还有那可怜的种进北方土地的花种

你们无法熬过这个冬季

一如我坠入荒凉黑暗的墓道

花费了几个世纪也无法再醒来

  

 

 

《万物消长》

那些在深夜迎向我的——

孤独、文字、回忆、故乡、烟火,甚至疼痛

深夜时它们笼罩在我的灯光周围

它们明灭,如夜色涌上我的手掌,又退去

 

我的黑夜,我的白昼

我那些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看看我在这白墙上写下什么吧——

万物消长,田野空无一人

 

我想告诉北方的祖父一些深褐色的语句

他刚弹完三弦的手指还在震颤

我想问问今年的收成是否比往年多

今年我是不是老的比他更快一点……

 

我这远方的故人找不到归乡的路

我想我该乘着最后一辆马车回去

——回到故乡,在春天到来之前

平整土地,准备好下种的粮食

 

 

 

 

《俗世》

新旧之事交错于纷杂的俗世红尘

光与暗、暖与凉、爱与恨、新与旧

黑与白、轻与重、生与灭、孤独与喧闹

这些狂妄的红尘俗世,落满寂寂田野

 

生如尘土的人,要触碰这凉薄的生活

避免让自己成为冷漠的狂热分子

别把这一天清晨的劳动者的挣扎忽视

别把日暮时分晚归的农妇的炊烟忽略

 

写诗的人,熄灭你的灯盏吧

无论你如何小心,你都会看见这尘世的凄怆

你在迷蒙状态写下空蒙的字

在病态的心脏上搭建枝繁叶茂的帷幔……

 

这一切,只证明了你对世界的无力

对文字的迁就。你该像夜晚周游世界的魂

把你所见的遍地苦难,埋进造好的美梦里

第二天的太阳,或许,会翻新整个世界

 

 

 

 

 《对抗》

诸神,我已经放下猎枪、弓箭、烟斗和战争

放下玫瑰、爱情、诗歌和羊皮经卷

我放下沉溺入海的过去和红尘

此刻,我已经干净地如同空无

 

我这一年的岁月就要过去了

站在空无一人的青春荒漠上

我把所有的话语权交给冷漠的万物

万物以走向死亡的趋势给我善意的耳光

 

它们告诫我要把粮食装满口袋和手指

把月光和秋雨只看作神造好的光和水

把梦境当作倒映在睡梦中的荒唐瞬间

把金子和青铜早早地埋进土壤或嘴巴

 

诸神,我与这世界对抗的下场——

除了仅剩的我满眼的尊严,满身的贫穷

已经一无所有

如你当初造出的这世界一样,贫瘠又丰富

 

 

 

 

 

《泛神论》

这一年秋末,草木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该灭亡的化成灰,该存活的开始信奉神

是夜,孤独者的房间涤荡着幽凉的光

她点燃烟火,迎接生命中一刻不停的苍老

 

 

——已经是躲不过的话题了

镜子里,黑暗里,影子里,火焰里

水里,火里……到处的生命的都在苍老

她是被时间杀戮的沉默

 

噢,这一年的冬季会相当漫长

比已经死亡的秋季来的阴寒、暴戾

孤独者的眼睛里装满灰色的火焰

随时可以点燃这世上的不幸来取暖

 

 

听听这个国度幸存者的祷告吧——

让那些单纯干净的亡灵早日宁静

让活着的悲苦的人更易被假象欺骗

让这世上的贫穷更穷,富有更富……

 

 

孤独者的笔在白纸上溅出血来

我是世上最后的泛神论者。

她对神说。 

 

 

 

 

《城市》

从这条街道往城市的腹地逡巡并长驱直入

从红绿灯指挥的斑马线向生活的彼岸奔跑

从迷离的灯火通明处向黑暗中游离

从恍惚的灵魂中寻找城市生活的空性

 

这是多么荒唐的人与文明的对峙——

他们扛着冷漠的头颅奏响虚假的欢歌

她们戴着涂抹成冷色的面具夜夜欢颜

它们把灵魂出卖,换一口粮食

 

一年年撕扯着的光阴流年之中

城市是一出华丽的多幕剧

幕前永远以浓妆艳抹的假面示人

幕后充溢着城市生存者的苟延残喘

 

请问你能以何种腔调感恩?

太阳落下了,黄昏结束了

北方的原野上干净并空无一人

而城市的灯火中,黑色影子正随风左右飘摇

 

 

 

《旁白》

已经过了二十五年

她独自把这些时光都饮尽了……

这一年这一夜的雨水要淹没整个城市

也会像洪荒一样,把她整个地吞噬

 

她在夜色中点上火焰把冷清的身躯靠过去

学着飞蛾的姿态,模仿落叶的苍凉

这一夜,她手中抱着流浪与放逐的圣经

她将永远以圣徒的摸样去膜拜

 

 

她站在青色的镜子前

一张灰色的影子证明她的存在

她望着自己,如望着陌生人

她彻底不认识这个憔悴的面露忧伤的女子

 

 

三天前,突然亮起的南国灯火中;

四年前,北方原野上升起的雾气中;

出生时,黎明时笼罩在天地中的晨曦里……

它们,它们都让她反复丢了自己

 

 

这是一个二十五岁的仓皇的女子

在深夜饮完一盏亮黄冰冷的酒水

借着这半生的冷寂与孤独

像度过了一生一样,为自己旁白

 

 

 

 

《浮生》

初春季的连翘压弯了枝,

落地的白尘生出石质的花。

世上的规则皆可被轻轻掰碎,

再揉捏成独属自己的陌上城堡。

 

半夏的禅衣盖在久病的人胸膛,

月晕绕成环状包裹暗夜。

无眠的人轻敲城洞上的青砖,

想起这季节应是满山麦芒刺破了指掌。

 

暮秋浩荡多情如前世之浮梦,

盖住四野苍茫的行将凋零的植被,

无人收割。苍鹰从雪山地带飞来,

降下沉寂多年的秋水不肯终止。

 

无人缅怀故国的皑皑白雪,

土地尘封起姹紫嫣红的酒杯,

惹得一生的清白如裂帛,

一经撕裂便永生修复无望。

 

小半生的茶盏已装满微尘,

等一等这漫山遍野的桑田沧海,

让它们驼上你半生的青玄色罪恶,

造出一个清且薄的白花,供你别在发间

 

 

 

 

《诗人之死》

诗人喝着绿色苦艾酒,两杯

风透进窗,从波西米亚源源不断吹来

狗吠声跳进深夜,如同植物夏夜绽放

诗人笑着将这些声色犬马全部纳入怀中

 

观者眼神饱满,鼓胀如花苞

有合欢笑声从诗人白皙的身体溢出

那声音同眼神一道开出花来,流出血来

诗人喝着苦艾酒,在白蜡烛下写诗

 

我想你还不懂我哭泣的悲伤——

我们活在闲散而无意义的穷困之中

我若老去,回想一生,什么都看不到

然而我巨大而光耀的罪,我都记得——”

 

世界已经太老。太阳下没有新鲜之事

诗人返回到太阳之下,等待太阳做最后的疗救

满野的朝着暮色开放的白花全部绽放

马匹和白鹿都已经匆匆衰老

 

诗人,死去的时辰已到。

他的情人,同他一起溺入黑暗。

不可名状,且永不超生。

 

 

《怀乡

午夜,面朝西北的人患了怀乡病

且听风吟,你对故乡的瞬息洞若观火

苍老的妇人在啜泣,满山的雾气从植物顶端缭绕而起

自身已若浮灰、若白沙、若轻盈飘渺的晨鸟

 

这世上已无可供祭奠的白菊

就着微澜水光,用人淡如菊的自己祭奠遥远的西北故土

那归途行将绽放。连日无所依持的沿途流浪

终究会落入一盏凄惶的西沉白日之中

 

且将自己的光,抹在人世的幕布上

等待天光渐收,再次第打开

如那优柔的回忆之中故乡的质地

 

黄土的温热柔韧光滑干净,在高尚的生灵眼中流转

我将连夜吸取那土地上的灵静之气

供自己在暗夜中的灯盏永明

 

 

 

 

 

《流放地》

沙质时光从头顶滑落,颗粒粗糙。

年轻的女人连夜焚琴煮鹤

不动声色,刻意掩埋世事真相

看自己的倒影在暗夜摇晃

 

叹息声一如尘埃。是夜万物生长

众神流连于多次元

所有知觉交响,混乱如暗夜

满眼竹青指端有软墨清香

 

植物奔往腐败,动物彻夜苍老

万里山河恰如无人之境

诗人握树枝成笔,席地若坐于白纸

诗人写下流放地,有人就永无归宿

 

万物生长又归于尘土

众人抵达流放地带又迁徙至异乡

僧人冥想,眼神寂静干燥

流放地上,无人沉睡

 

——永溺于暗夜,怀念白日西沉时分

众鸟驮载着夕阳,款款入林

北回归线上湿润的流放地

诗人彻夜启动喉咙,唱诗与打坐。

 

 

 

 

 

《时光不锈》

三月的时光一寸寸弯曲下来

河流以南的大片植物恍若苍老

一夜之间,我们隔山隔水

穿过指尖的流云比骨殖更轻,更白

 

远古的青铜器倒映着洪荒时代的旧事

水生植物集体在南国缅怀冬季

我像这个时代最后的祭司

张开苍白的手指,企图晕染出迷茫的未来

 

谁肯将歇,我这流俗于世的滚滚红尘

我和自己同时站立在青春的河岸上

充当欺骗彼此信仰的帮凶

这个季节,三月只存在其假借意义

 

上帝已经死亡——

宿命论者收回最后的高尚和纯洁

三月正在走向衰败

神灵被闭着眼睛的信徒所怀疑

 

黯然如夜的岁月之河

蓦然丢失了她的姓名

 

 

 

 

 

 

 

《雾气》

雾气带着泥土的味道,不断向上

掩盖过我们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

绿色植物的枝条在空气中左右摇晃

跟随我们敲打在地面上的声响

一明一灭的遥远的火光

与一个将要被遗忘掉的男人

一同消失在自以为是的幻觉中

 

我们忽然之间忘记自己的身世

像一个从未来过这个世间的干净的灵魂

游走在深夜不停奔流中的夜色中

你说,所有的过往都敌不过你唇边的烟火

真实的世事,埋葬着所有的肮脏

哲学,只是圣人蒙蔽自己的潦草的章节

我听见一些树叶,慌乱地凋零在季节中

 

我们终于像陌生人一样互相离散

生命的齿轮开合之间,再也不会遇上

那一些清亮的光。那只能亮在某一个夜晚

我在那里看见自己跟自己打了个照面,又离开

我始终不曾拥抱我自己的另一个真实的身份

终于像一个收集自己影子的过客

走过这个城市的夜晚

 

雾气,正攀着我裸露的皮肤,一点点向上

又渗透进我不断苍凉的血液

 

 

 

《一些光》

空气湿润,一个告别洪荒的时代

穿城而过的光线,又穿过无数个路人

金黄色的清透的一束

跳跃在这个城市最荒凉的路上

 

我们谁也不用说话

你只需一点点回想你的心事

那或者关乎你的未来,或者你的爱情

再或者,只是一张苍白的纸张

 

我不停地想起一段故事

女人和男人,男人和女人

谁也不是谁的爱情,只能在这个精神匮乏的年代

荒诞而无聊地相守

 

飞过一只金黄色的鸟

投下的阴影恰似你最无聊的时光

我们同时望着窗外走过的老人

又同时想起我们遥远的老年

 

 

《中毒》

我们不约而同地中了茶叶和咖啡的毒

中了彻夜失眠的毒,中了所有爱情的毒

中了年轻气盛的毒,中了寂寞孤独的毒

也中了自己的毒

 

我们善于抽离所有的苦去品尝

譬如茶叶,譬如咖啡,譬如失眠和爱情

以及诸如此类,我们如此安心,安然

在每盏茶水和失眠中寂寞孤独

 

让自己无藏身之地

于是开始怀念童年,热爱所有旧的颜色

期冀所有梦境一般的相逢,也安于各自无限的孤独

所有的孤独,都是自己

 

我们一起看那夕阳涂在斑驳墙上的落寞

仿若谁都懂得黄昏的感伤,听得懂所有孤独女人的叹息

都是年轻的女人,都守着空荡荡的房间

都一脸落寞地迎合世间所谓的生活

 

深爱自己吧。我爱的女子们

等中了自己无边无际的毒,我们就能相约

去一所装满海水的房子。让海水

替代所有的空荡、寂寞、冷清以及浮华

 

 

 

 

 

《繁华将尽》

午夜十二点。仿罗马的古街上,灯影斑驳

琐碎的足音从远渐近。迷失在陆地上的人们

同鱼相差无几。一盏又一盏的铁艺的灯

照射着每一个幽魂似的女人

 

她从左边的路上走来。她从右面。异向

同一个目的地。她们勾着浓重的眼影

打了黑色的唇膏。没有谁再识别出暗夜中的她们

姓甚名谁。

 

两侧有绿眼的居心不良的男人。窥测过女人的身体

又想窥测女人内心的秘密。一切进行地毫无声息。

女人们用脚勾过高脚椅,要了一杯淡蓝色的水酒

坐在真实的黑暗与虚假的灯光的交接处

 

一些音乐敲打出虚伪的寂寞。一些人纠结成落寞的影子

她们还是不说话。端着酒向对方示意。陌生吗?

是多年前的故人。换上脚镣,换上枷锁,换上虚伪的妆容

换上所有坚强却落寞的表情

 

许多人悄悄离开了。成群结队。许多人在酒色中痛哭流涕

两个女人,在黎明来临之前。拥着彼此消瘦的肩膀

走在两个女人长长的孤独的路上

路旁,没有一个人。

 

 

 

 

 

《三个奔跑在暗夜中的女人》

三个在暗夜中奔跑的女人。一些欢颜

化成葱绿色的水缎的裙子,放置在三个柜子的深处

一人一件。像是宿命。裹在彼此的身上

从她们身上或者镜子中,看出所有雷同的年华

 

三个奔跑在异地的暗夜中的女人。车灯被撕裂

路灯如亡灵,背靠着她们裸露皮肤

她们握着彼此的掌心,掌纹慢慢融合在一起

像这么多年来她们的悲伤同欢乐。都在一起

 

三个流泪奔流在车灯和暗夜中的女人

影子一晃在地上拉长,又一晃缩短成自己

她们的身体在暗色中微微颤栗,呼吸出的气流打着弯

她们知道彼此内心所有的痛。都像是从自己心中抽离而出

 

三个内心忧伤无限流连无法彼此遗忘的固执执拗的女人

在最后相守的夜晚,藏进时光最深的腹地,不见天光

一同等待正值壮年的太阳从城市的塔顶升起

那象征着离别和失落的太阳,像所有的向日葵一般金黄

 

瞬间一颗最美的夕阳落在树梢。三个女人已经奔流成水光

没有一个旅人记得她们的表情,她们只是忧伤了一夜的三个自己

反复折射在地上,在奔流的车上,在最美的夕阳中,在自己身体中

把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反复上演

 

 

 

 

 

《与自己推杯论盏》

我们握着茶杯席地而坐。咳嗽令她苍老地如同秋蝉

我什么也没说。只为她续上一盏微温的热水

隔着原野,我们都看见点点星火跳来跳去

一匹白马,穿过夜色腾起的浓雾

迈着细长的腿向我们走来

 

我们不约而同地起身。我在窗外

闻见她身体散发的苍老气息。那正如同幽暗的土壤

我还想说点什么。白马在我们面前消失

遁入土地或者融进空气,从我们的平静神色中

你知道那消失并不重要

 

我们再次落座。她的茶杯已经装满茶锈

暗色的一圈,停在白净的瓷上面。触目惊心

她对我微笑。我再次想告诉她一些密语

 

毫无声息的一片死寂中

我看见窗内那落地的华丽镜子里

浮现出现在的我和八十岁的我

——推杯论盏

 

一切那么和谐

就像此刻懒洋洋的太阳

慵懒地照射床上的一朵向日葵

不声不响

 

 

 

《千百》

要一把干枯的芦苇,要一盏细长的空瓶

要装进三朵渐渐失水的花,颜色自拟

要一个充满丝竹之声的空寂房间,墙壁灰白

要一阵与黑夜擦肩的时光

 

然后,将自己填进这一截空井

一些光趁机从很远的地方穿进干涩的眼睛

你甚至还听见一些幽暗的声音

像水分一样注入干净的身体躯壳

 

你反复告诉自己,这不是无病呻吟

不是。你需要从身体中掏出这些断续的字句

这些圆润的抽象的音节向一处旷野不停的跳动

你想抬起越来越愚笨的双腿去追赶

 

而迎面,遇上了一些黑暗的意象。你反复地识别

不停地抽出记忆中的概念解析。从头到尾

你居然越来越虚弱,像一头被伤了七寸的花蛇

所有的毒都从腹部被土地收回,你找不到答案

 

于是你向着寂寞的丝竹之声问询

答曰:在这死寂一样的黑暗中,懦弱又刻毒的不仅仅是你

还有一群同你斗智斗勇的蚊蚋

它们正用纯洁的思想,挥舞着针刺

 

用形而下的方式告知你

生存之欲,比你所谓的思想

重了又重,不过千百倍

 

 

《遗忘》

 

一个人,在异乡

 

清晨的光线伏在野地的起伏曲线之上

一段从林间穿插而过的风,吹过第一节冰凉的手指

 

想颤抖着双手写下一些赞美的诗句

而,华丽纸张并不附和我雍容的企图

 

试着将时光一点点往后拨转,拨转

恍然望见自己遥远的乡愁,我已经全然忘记——

 

甚至想不起山风吹过杨树,曾听见过多少鸟鸣

多少油菜花的黄,从山脊处,向我所处的腹地袭来

 

我再也不怀念那些淡雅的光。它们穿过我身体的颤栗

正如同外婆暗夜中讲述的无数故事,被我转身遗忘

 

我是一个遗忘了祖先和故乡的人

用并不虚弱的步子,逡巡在破碎的山河之上

 

  

 《失聪者说》

深夜,你能否听见骨头深处阵阵的锻造之声?

它们像中古时期,铁匠敲打硬器的节奏,一声,又一声。

 

我能看见所有的暗,在光与亮的间隙之间,心怀叵测地穿过,

甚至能闻见它们阴暗的气息,一点点濡湿墙上的灰色水渍。

 

你错了。你不能黑白不分,阴阳颠倒。你触触这时光的质感,

它们正向你身上的丝绸,光滑冰凉高贵迷离感伤而且善于融合。

 

所有的身体都不是我的身体。所有的知觉都不是我的知觉。

我只需细致又妥善地安排着一切场景。我就能听见时光说话。

 

能听见吗?

一个年轻女人的独语

从一间古旧的破败老屋中

穿过满目荒凉的纸张和暗色窗棂

激活一丛暗绿色的湿润的象征没落的苔藓

 

一点点,又一点点

装满渐渐失去听力的耳观

 

 

 

 

 

 

 

《月光下的世界上》

谁抵得过世界中圣洁的亮黄,那月光——

那照亮所有伤怀的月光,却渡不过今夜的我

我是从山坳深处遗落的种子

飘摇地追赶过初夏的黄昏时光

 

热爱的时光和生命,成为一张巨大的缺陷

怎么都逃不脱,那宿命所降临后的哀戚

你说过的秋忙时节,都落在月光之外的世界上

月光,只能被忧伤填满

 

我谁也不埋怨,只是一腔陈年的骨血

游荡过几个世纪,又重回我这微温的身体

我那遥远的山寨外,埋葬着祖父的土壤

一年年地陈旧,与我的呼吸呈现同样的起伏

 

我还没来得及遗忘,青色的墓志铭——

镌刻着世袭的倔强,与所有的沧桑

原谅我今夜妄自感伤

月光下的世界上,又是一度亮黄

 

 

 《转身》

别再写美丽的诗句了,那只能被放在

姑娘的双唇,轻轻吻过,再被

姑娘吞下,忘记。要抒发,就抒发

祖辈的山河,和你自己

看不见的已被磨穿的信念,以及

手中的纸笔。这是些烂不掉的青铜器

你永不能忘记,血液中的泥土,永不会

遗忘纸的苍凉和富裕,笔的博大和忠实

所以,记着,忘掉流连在风和月之间的

风花雪月,镜花水月,春花秋月

把她们嫁接在一株苦痛的树枝上

给她们浇灌最苦的海水,置上最毒的烈日

再放进山岗中的炉火上锻一锻,她们能

存活的日子,将是你的永生。浴火朝天

你才能被带回祖辈生生不息的山河中

把你的血液同祖辈的骨骼相融通

长成墓志铭上的青烟,照耀着

你的土地,你的胸膛,你的纸笔

 

 

 

 

 

 

 

 

 

 

《我爱》

我爱,这一生我将不曾亏欠

我不亏欠风,该有的半缕怅惘

不亏欠夕阳,每一分渴慕的眺望

也不亏欠生命,我那所有的流浪

 

 

我爱,我漂流在这苍茫浮世

我剔除身体中世俗的庸常烟火

掏尽每一个暗夜中刻意低沉的闪念

驱散生命中所有的安稳,平凡,甚至温暖

 

我爱,我走在一条布满自己的路上

所有的路标都指向我自己

冷漠,热情。孤高,贪恋。

孤独,无谓。微笑,泪水。

 

我爱,一切都只是安静。

所有时光都在构成一副叫做安静的画面

我能从中挑拣出安静的固执

那渴望放弃所有世俗怨念的女子

 

我爱,今夜,我遗弃一切,只在乎你。

我不远万里,来赴你这一场生命的盛宴

我抛弃自己,只为践行一场刻骨的爱慕

我热爱记忆,胜过所有盲目的憧憬

 

我爱。今夜,我只想念你。

已经有雾气迷茫。窗外一片暗色的流水。

 

我爱,我需要沿河失落自己。

就像很多年前,我在明黄色的童年

想起我在今夜的感念。我倒退于我生命之河

像热爱自己一样,无限热爱你。

 

我爱。愿我所有的时光归零

我爱。愿我所有的时光,从头归零……

 

 

《九月,浪子》
 
(一)
我总失眠。孤独声哔剥作响
饮酒,读书,在黑夜中潜流入河
浪子曾在春天的高原上流浪,相爱,无所顾忌
于是九月的江南处处闪烁波光
像泪水长流
磅礴如海
 
 
浪子在白露到达以前,匆匆苍老
世上再没人供养粮食和爱情了
万物奔赴灭亡。
流亡地上,一柄向天而指的经幡
如刀,如头颅,如破阵长风
奏着哀哀悲歌
 
 
(二)
九月,我在一片臆想的草原中消瘦
风声在夜色中跨平原而过
眼观所到之地处处疮痍
我已无意于歌颂、赞美、抒情
这些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在九月的平原上,我老了
万分清醒。
失眠,熬夜,写长信
耗着青春的灯盏
想着全人类终将到达的老年
微笑,并无法言语
 
 
 
(三)
是在春天。戒酒之后
浪子停止流浪,他需要房间
热土豆,和面容平庸的女人
他开始借用前半生的流浪
在后半生写成史诗,留给儿子
并告诉他,自己曾经荒唐而伟大
 
 
九月。浪子手中握着金币。
埋在长发中的沙土像一片沃野
不断长出粮食,文字,财富
或许还有爱情。
这令人不安,而且忧伤
他想起一个姑娘。她的脸上
带着比高原更冷寂的沉默
 
 
她会是下一个浪子
在九月的高地,独自饮酒,写诗
 
 
 
(四)
无数次,如同置身荒原。
眼睑闭合,镜像流动——
金色的沙漠,夜色中猎杀生灵的动物
生死一线的昆虫,溺毙于水面上的迁徙鸟类
荒诞的视觉幻象流动,又消失
 
 
今夜,想要一盏清凉欢喜的酒水
可是除了溢满悲伤宿命的九月
什么也没有。
开始囤积时间,让自己一口气变老
忽略人间的悲怆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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