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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nnel: 《黄河诗报》诗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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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纪曾: 让诗从感情的源头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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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纪曾: 让诗从感情的源头开始

                         ——读刘俊科诗集《心灵天空》

 

 

    早听人说刘俊科为人真诚,对人,对事,对诗,一无例外。但同在一座城市多年,我与他却只有一面之缘,率真的目光有时浮出记忆,像一部未完成的童话。直到读了他的诗集《心灵天空》,一位军旅诗人的立体影像才在脑屏上渐渐清晰起来。关于诗,虽有许多论争,但有一个基点是不能怀疑的,即诗来自真情,情真才能意切,才能进入读者心中,互相寻找,互相扣问,互相交换各自在岁月中领悟到的人生和世界的真谛。而真情来自心灵深处乃至生命和血缘深处,真诚是它唯一的源头。心面不一的人,虚假伪善的人,自然无真情可言,与诗更是天渊相隔。打开《心灵天空》,呈现在眼前的便是一片真情的海,那些参差不齐的诗行,像诗人心中的波涛,带着与世界对话的强烈愿望,一浪接一浪向我们涌来。

    刘俊科是军人,他用军人的情愫和情怀面对人生与世界,也用诗人的心灵感悟人生与世界。当那些不期而至的诗歌路径将心灵与灵感客体接通,语言和意象在电脑键盘的击打下冲出大脑的信息库,结伴到屏幕上集结时,总是踏着军人的节拍,日常生活中许多普普通通的事物,也因此获得了庄严博大的生命。比如军号,虽然它已不再在炮火硝烟中吹响万水千山,催动大部队向敌人发起冲锋,战争年代留下的号谱也早已如同学校的铃声,只用来将时间分割成或长或短的段落,以规范出操上课、起床熄灯等作息节奏。而且,铜号早已被唱盘和磁碟取代,经扩音喇叭播放,音乐般悠扬悦耳。然而,号音落在诗人心上,却倏然变成一粒粒灵感的火种,变成一首诗的意象与载体,驰骋于心灵的天空。它的“铜质的音色”不仅“回响成/城市上空的鸽哨”,而且,“站在号声里/所有的骨节/都如节拍响亮”(《号音里》)。生活,生命,历史,未来,都浓缩在简明而清晰的号音里,辽阔而明亮。军号并不是一个新题目,但真情所至,灵感会因人因时因地而异,同样的热血沸腾,同样的激情燃烧,由于刘俊科忠实于自己的内心体验,诗便在一瞬间从生命中爆发出来,有声有色的词语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将全新的诗境自然而然地展开在读者面前,而绝不会与别人重复。再比如枪,我找不出什么东西来比喻军人对枪的情感,那是他们的第二生命,有时甚至是第一生命。在诗人眼里则有着更深层的含义:“枪披着远古的尘痕/等待我数千年……多少次想到出生前/地球由枪支撑着/我的灵魂曾游历于枪的林子/多少次想到死后/枪成为棺椁/与我同葬于阳光”(《枪缘》),“深奥的枪管/装满了战争与和平的辩论”(《擦枪行动》)。枪管的深奥也就是历史的深奥,无论在诗人的潜意识还是显意识里,枪与自己的生死是一种非常直截了当的关系,他将自己的内心世界毫无掩饰地袒露为诗,人生哲理,价值判断,历史认知,都在感情的火焰中熔炼成斩钉截铁的文字,我们从中除去感受到凝重的的诗思,奇异的想象,以及升华于其中的审美理想,还会联想到许多严肃的人生命题,如一个人、特别是一名军人与国家民族的关系,与历史的关系,与战争和平的关系,以及在五光十色的生活中,价值观念变异与坚守的关系等等,并与诗人一起,对灵魂进行着某种审视与净化。再比如全世界以之娱乐的VCD,当看到随着岁月推移,以成千上万人的鲜血和生命为代价的战争被人们冷漠,娱乐,甚至用来追逐利润,或隆重的纪念只变成一个空壳时,诗人的感情是复杂的,他写道:“军人  是战争给予/一些人的称号/也是和平赐予/一些人的符号/他们在战争中/完成使命/也完成生命……当战争退回到历史深处/诗人们/只用蝇头小字/轻轻地便将战争/覆盖在平仄之中/军人便躺在诗歌里/听善良的人们/把战争朗诵得字正腔圆//战争  被萎缩成一张VCD/在音乐的烘托下/走进时代/我不能不感到痛苦”(《纪念战争的VCD》)。读到这里,我不由得想,诗人为什么感到痛苦,而不是愤怒,也不是激烈的批判或冷嘲热讽?我想,这就是刘俊科,他只能痛苦,如果他因此而故作慷慨激昂状,诗便虚假了。作为国民中最具牺牲精神的群体,战争与和平的辩证法是用他们的血肉之躯写成的。他们的牺牲可以壮烈,可以不朽,可以成为英雄,但当使孩子失去父母、父母失去儿子和女儿、妻子失去丈夫的战争,使城市变为废墟、田野变为荒芜的战争,被做成娱乐制品出售或仅仅出于一时需要而重新被回忆时,军人特有的情感和诗人特有的敏锐使刘俊科的诗思变得如烟如雾,升起一种时代的悲凉和痛苦。军人的存在是战争的需要,也是扼止战争和消灭战争的需要。对于战争,人类是非常健忘的。诗人写这首诗的时候,键盘一定是很沉重的,一定比心绪和从心绪中走出的诗行更沉重。这样的作品不是一时冲动能够写出来的,更不是在某种目的驱使下,无诗强以为诗的功利制作,而是来自诗人对历史与生活的真切体验和深刻理解。古人论诗称,“正得失,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乎诗”(卫宏《毛诗序》),而诗是情动于衷的产物。唯其能动于衷,刘俊科对军人感情世界的诗歌表达才能从心灵走进心灵,与读者喜怒交汇,苦乐为一,沿着那些富有悟性和灵性的文字,探寻共同的生命的境界。像《兵之泪》:“在历史形成的段落中/人们见到/士兵的血多于士兵的泪//兵的泪水/比鲜血更珍贵”;《走进浮雕》:“走进浮雕/便走进了历史/触摸一层层岁月/从时序的另一端/我碰到你深沉的回眸/某个日出的时刻/你折断的目光/回归了太阳”等,无不如此。《月圆夜》只有十二行,不妨全文记在下面:

垂直地来临

月亮伤感地圆了起来

兵的心事

不像歌曲一样绕来绕去

所有的神话传说

都被兵的心愿

埋葬了

 

月亮圆了

兵连看都不看一眼

摸一下枪的保险

但愿能够走火

 

    虽然军人的情愫与情感已成为精神世界的重心,也成为人生与信念的支撑点。但刘俊科像所有的人一样,感情不是孤立的,更不是单一的,而是丰富的,多维和多层次的,并与喧闹多彩的生活和瞬息万变的世界息息相通,与身边的或遥远的、熟悉的或陌生的人、事、物息息相通。他的诗歌触须也因此伸向并穿越生活的各个层面,开辟出许多别人不曾走过的诗路,神思所至,使花树楼街,冰雪雨雾,近至一滴泪水,远至天宇星河,都成为诗人心灵的延伸,或诗人与世界对话的客体。《心灵天空》中,有对爱情的表白:“雪片落在/我脆弱的心情/一如你手指上/滴下的音符/来扣击我的命运”(《冬季暖意》);“心情是暗夜里长号的柔音/缓缓地寻找着归宿……心情是温着的酒/等待一只杯子的光临//心情是平静的海/倾听礁石的述说//心情是无人的房子/只有进门的人听到关门的声音//心情是一盏灯/制造出许多影子”(《心情》);“我将两柱目光/铺在铁轨上/让你感受颠簸的温柔”(《送一个人》);“夜的边缘/半枚流浪的月亮……我在冰冷的诗行里/回忆你温暖的啜泣”(《献给天空》);“幸福总是来自痛的深处……好比这场雨/湿透了多少云彩/才淋到了我们的身上”(《在雨中》);“清贫的爱情/真的成了一茬庄稼/在季风里摆动/等待收割/只是不敢/与那两把闪光的镰刀对视”(《不敢对视》)。古人对爱情有许多经典感叹,如“伤高怀远几时穷,无物似情浓”(张先《一丛花》);“白日消磨肠断句,世间只有情难诉”(汤显祖《牡丹亭》)。难诉却又难抑,只因情到了极处,俊科的爱情诗才写得真挚缠绵,穿心透髓,与《号音里》等诗的格调形成鲜明对照。有对现代城市的复杂的体验:“楼房是城市的牙齿……所有的树都成一个舞姿/像舞台上整齐的小天鹅……枝桠上也挂不住善良的目光/风很大  像一股势力”;“冬天像一个反讽/气温隐喻着现实的脸……大地  像海明威/拖回来的鱼骨……太阳的暖色/有些混浊不清”(《冬日》);“城里……多少冰冷的词语/纷纷飘扬/我和雪夜/在大街上行走……宽容这个世界吧/它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虚伪成了最后的真实”(《雪的昭示》)。当今世界的活力和破坏力无疑都直接或间接地集中在城市,对以城市为中心的世界现状和归宿,忧虑与关注已普及到千千万万的普通人,诗人无疑是最敏锐的人群之一。这些诗句既直对现实,也面向未来,既是个人心绪的倾吐,也是给世人和世界的警示,文字情态同细腻婉转的爱情表达又自不同。有对人生历程尤其是心灵历程的直接剖白:“选择一种角度/或被一种角度选择/人生注定要在夹角中伸展”;“被天狗咬伤的月亮/滴落惨白的光……目光被远方邀请/彼岸一如既往/不收容我流浪的思想”(《独语》);“一条河  是雪地的伤口/汩汩流着雪的血/像我呼出的热气/温暖着一个冰冷的词汇……踏雪的声音/像骨头的颤抖”(《逃离》)。真情的牵引使他对人生的表达浑如天成,不雕琢,不泡沫,不追逐时髦,自辟诗径却不荒僻怪诞,袒露着灵魂的伤口却不失诗的含蓄,感情浓烈却收放有致,且富有哲理和军人情操的重量感。这种写作状态还使他在不经意间获取了不少很有情趣的词语,如“一种没有定义的心情/与夜一起做不规则的游动”,“阳光若收割的麦秸/疲软地躺在天边”,“水中的鱼/偶尔的呼吸/便吞掉落水的云朵”,“心事随一片静云/流离失所”,“麻雀像树上的果子/垂垂欲坠”,“我的心思/栖息在时间的梢头”,“夕阳沿着我的鱼杆/一节一节爬到了山后”,“肉体像笼子,一只漂亮的鸟是我的记忆”(《往事如烟》),“醉眼望星空,像看母亲挂在绳上的一件衣裳”(《酒后回家》)等等,读起来都令人心动神迷,耳目一新。

    刘俊科在诗集的《后记》中自问:“我对诗歌的崇拜,到底源于什么?”他又说,“当一个人走进诗里以后,他的精神就具有了探寻的追求和完善的期待,当然,更重要的是具有了怀疑的力量。”对诗歌到了崇拜的地步,写作时的心境一定是很神圣的,字斟句酌,至虔至诚。我特别赞同他下面的说法:“人的情感是有源头的……只有具备了源头的情感,才可能取得生命的体验。”我相信,每个人的真诚与真情都自源头的感情而来。那是来自童年的天真无邪、纯洁无瑕的记忆,这种记忆或许比童年更遥远。刘俊科幼时生长在乡间,飘溢着泥土和草木芳香的大气,与季节一同铺展到天边的田野,淳朴诚实的乡亲;燕子呢喃着在屋梁上筑巢,蜻蜓在阳光里飞舞,小鱼在水草间游来游去,黄牛守着牛犊在黑暗中咀嚼星光和夜色,这一切留在一个孩子心里的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没有现代人为追逐金钱、争夺权势和利益而进行的种种尔虞我诈、虚假伪善、贪婪近于疯狂的种种污浊与罪恶。一个人的品格,一个诗人的品格,无不与这种源头感情的流向、流速、流失程度和对生活的吸纳状态有关。我们从《心灵天空》中看到,在泥沙俱下的社会河床之上,刘俊科与诗一道,像保护他的枪一样守护着这种情感。他说,“我的诗也是跟我一起离开故乡的。在那个小村庄,我不过生活了6年,它却一直在我的脑子里占据着最神圣的高地。对这种情感和情意的表达,我以为只有诗歌最恰当。所以,我诗中的语言都是从故乡找到我诗里来的。”在他的作品中,几乎处处都能感受到甚至听到和看到,这种源头感情在字里行间同阳光一起流淌和跳跃的情态:“我是背对着它离乡的/井水不会流浪/却常常漂着回家的月亮/它是家乡的叹号/日暮时分有些苍凉”(《井》);“突然想念那片坟茔/归于土地的祖先/默然牵动着我漂泊的灵魂”(《遥远的那片坟茔》);“一场雪/染白了我的情感……祖父的胡须/就是在那场雪中/庄稼一样倒下了/与土地结成最终的缘分”(《不是葬礼》);“老家很老/如一杯陈酿……深藏在心中/是我远行的背景”(《老家》);“妻子发现我的白发在增长/好像农民在地里/发现了早熟的庄稼”(《二十根白发》);“她在很年轻的时候/就走向了时间的后面……凡是在有风的夜里/我就能感到  祖母/亲切的目光铺在我身上/像雪覆盖着麦苗/轻盈  洁净  温暖……我将用终生/完成对她的想象……我在想象祖母的时候/突然悟到/我也是祖母想象出来的”(《对祖母的想象》);“那一次/我与父亲对酌/烈酒滋润了父亲的喉咙/我在他酣甜的音色里/歌一样飞翔”(《父亲的歌》);“我的思念越多/母亲额头的皱纹越深/总也填不满”(《呼唤》);“由麦子而敬重土地,由土地而敬重农民,再由农民而敬重麦子”(《家园拾荒》);“扣动扳机的动作/娴熟得像农人收割麦子/硝烟花一样在枪口绽放/让我想起/应征路上送我的云朵/冰正返回水的故乡/而我的背包/像一畦畦麦地/在我背上起伏”(《枪声》)。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但诗若失去真诚,兴,观,群,怨,只能是没完没了的假话。

    感情的源头就是真诚和真情的源头,也是诗的源头,也是人的最本源的天性,是一个人价值判断和审美活动的第一尺度。然而,这种天性在人类漫长的自我发展过程中渐行渐少,而且越来越呈现为一种以加速度递减的趋势,诗人和诗也不得不沉浮于其中,或同流,或合污,或挣扎,或抗争自救,或击水中流,执着于梦想和未来。《心灵天空》以真情为诗,即是对真诚的坚守,是对人类天性的坚守。无论有意无意,以心灵和天空合成诗集的名字,可以说是刘俊科的一种自我注解。天空的诱人和迷人之处,一是毫无掩饰,雨雾云霞,日月星斗,一览无余。二是广阔无边,深邃无穷,变化无穷,给人的想象无穷,且常看常新,一日百览而不觉陈旧。司空图称,“文之难,而诗之难尤难。”(《与李生论诗书》)他说的是技术层面上的命题,作为诗人,只要在真诚和真情中将自己的心灵打开,诗的天空自会在读者眼前也在读者心上升起一片迷人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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