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恒昌 我有时间写诗没工夫去老(图)
时间:2015-01-14 来源:济南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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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钱欢青
山东省社会科学院编的《山东文学通史》中,曾经这样描述山东诗歌的发展脉络:“以臧克家为代表的第一代诗人是意象化新诗向形象化新诗转移的一代;以贺敬之为代表的第二代诗人是将形象化新诗推向极致的一代;以桑恒昌为代表的第三代诗人,是探索新诗意象化卓有成就的一代。”而在《山东当代作家》的桑恒昌一章中,他则被认为是“当代文坛新时期意象抒情诗的领军人物”。
1月7日,桑恒昌先生出院第二天,我就来到他家中,此次采访,为的是他新出的第15本诗集《诗醒了,世界便睁开眼睛》。一年内连续两次住院,最近的这一次,连续住院37天。然而一聊起诗,73岁的老诗人依然激情昂扬、诗意四射。恰如他新诗集第三辑的标题“我有时间写诗,没工夫去老”,因为有诗,诗人永远年轻。
再往前一步就把自己走成大海
《诗醒了,世界便睁开眼睛》收入桑恒昌最近四五年创作的136首诗。桑恒昌认为,一个诗人,应该是一个“诗做的人”,眼里、心里应该处处有诗,诗集的书名就来源于一件偶然的生活小事,“有一天和一帮朋友去看一个满月的孩子,孩子睡了,大家立即安静了下来,孩子醒了,欢歌笑语重新响起。那天吃饭小饮了两杯,恍惚中我就想起一句话来形容刚才的情境—孩子醒了,世界便睁开了眼睛。后来觉得这话挺有意思,就转化成了我新诗集的书名。”
七十三载春秋,悠悠多少往事。回顾自己的文学经历,桑恒昌认为贯穿了自己的“用心突破”。桑恒昌早年曾在文学部门做行政工作,曾与人合作写过报告文学《爱的暖流》并在全国获奖,也曾写过小说并在《人民文学》发表。后来随着行政工作日益繁重,他决定放弃叙事文学,专心写抒情诗,上世纪80年代,他专注于写怀亲诗,其诗意象之浓,情感之深,往往令人过目难忘,比如那首著名的《中秋月》:“自从母亲别我永去/我便不再看它一眼/深怕那一大滴泪水/落/下/来/湿了人间。”
在怀亲诗广受好评之时,桑恒昌却又开始为自己设计创作的“突破之路”,“怀亲诗单独看起来都不错,但毕竟属同一题材,如果把几十首诗放在一起,难免会有一些语境和构思上的重复。因此当作家出版社给我出版了怀亲诗集后,我就开始想下一步该怎么走。”依然是不停地写不停地思索,依然是醒着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诗,一直到下半夜才睡觉。桑恒昌决定拓宽诗歌的题材。诗和行走于是紧密结合了起来。2013年与舒婷等诗人参加东营的金秋诗会,当有记者问到对黄河入海口的感受,他脱口而出:“黄河,跳下巴颜喀拉山/冰雪和穹窿构筑的高坡/从塔尔寺和彩陶故乡的青海走过/从峨眉金顶和乐山大佛的四川走过/从敦煌莫高窟和大漠烽火台的甘肃走过/从贺兰山阙和西夏王陵的宁夏走过/从呼伦贝尔和成吉思汗陵的内蒙走过/从洪洞大槐树和壶口瀑布的山西走过/从黄帝陵和兵马俑的陕西走过/从少林寺和清明上河图的河南走过/从齐鲁大地我们的故乡走过//在埋葬荒凉埋葬老岁月的地方/在用骨头的温度暖着整个身躯的地方/在黄河入海口/抓一把泥土/就是攥着/我的半个祖国。”
“为什么我会脱口而出,因为我多次到过黄河入海口,因为我心里长年都在积累这种情感,这已经成了我的思维习惯,一旦找到一个时机,流淌出来,就是一首诗。”
诗是从心里疼出来在心上生长着的文字
在这类与行走密切相关的游历性诗歌作品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桑恒昌在国外游历时写下的,这一部分的大约80首诗,已被收入“外国使者丛书”,“这也将是我的第16本诗集”。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虽然自觉年老而往往气力不足,但依然诗心不死,在将诗歌题材不断拓展,将行走纳入诗情之后,近年来,桑恒昌又开始尝试写作8行之内的短诗,“尝试用现代汉语的形式,写出古典诗词的韵味。”桑恒昌说,“写了那么多诗,也看了那么多诗,我总在想,我们的现代诗,是不是离我们优秀的传统文化太远了一些。”
到如今,桑恒昌已写了三百多首这类短诗,写《蜜蜂》,只有6行,“念着佛经/一座寺庙一座寺庙/去朝拜/方酿出/这/人间大味”;写《陀螺》,只有四行,“如果我是陀螺/我会分开身去//把一半变成鞭子/抽打另一半的自己”;写《诗》,也只有8行,“诗是/从心里疼出来/在心上/生长着的文字/当像敬畏神明那样/敬畏诗意/又像追求真理一样/追求语言”。
诗虽极短却依然意味深长,桑恒昌的这种努力,是希望向传统文化回归,同时也为现代诗探索新的路径。在新诗批评体系久未建立的情势下,一位老诗人的这种自觉的艺术探索,无疑弥足珍贵。
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人的文学”深入人心,文学被认为是人学,诗也被认为是人的艺术,但桑恒昌认为,文学应该是“情学”,“诗歌的核心是情感。很多人把诗说得神秘莫测,其实诗是最朴素、最坚实的东西,是诗人从心里疼出来的文字。在情感的底色之上,好的诗还应追求意象和意境,但意又要高于象,比如我曾写过一句‘黄皮肤是我们这个民族永不褪色的袈裟’,虽也有象,但诗句直奔意而去,可谓得意而忘象,得鱼而忘筌。”
“写了大半辈子的诗,最后留下了什么?是你的心。所以写诗要用生命去负责,写诗,我不敢有丝毫的放松,每写一首诗我都用尽全力,每写一首诗,我都把它当做自己的最后一首来写。”即便病中住院,诗人也未停止诗情的流淌,“偃卧病床/想过许多过去不曾想过的想/多少病人从这里走向健康/多少活人从这里走向死亡/就是这扇病房的门啊/既通向地狱又通向天堂//半夜时分偶翻身/觉得下边一层一层的都是灵魂/想想也便作罢/自己死都不怕/还怕别人死吗”。
对一个“诗做的人”而言,诗无处不在,“只要生命在,诗就在”。人物档案
桑恒昌,山东武城人,1941年出生。中国当代著名诗人。曾任《黄河诗报》社长兼主编、中国诗歌学会副秘书长。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际华文诗人笔会理事。著有《桑恒昌怀亲诗选》等10余部作品,诗作入编600多种选集,被翻译成英、法、德、捷、匈等多国文字。
1989年赴德国出席第6届明斯特国际诗歌节,2001年随中国作家代表团访问越南,2006年随中国诗歌学会诗人访问团访问韩国,2012年率中国诗人团访问匈牙利、奥地利、捷克和德国等国。

